【韩叶】夜中
*虫师世界观设定。
*向虫师原作致敬，部分虫原创。
*商人韩×虫师叶。
*小甜饼，高甜不虐。
——
壹
栖居在海边的村落于冬日中沉睡，光脉流自下穿梭而过。
旅人感受着头部的刺痛缓缓转醒，窗外的大雪带来了熟悉的雪虫的啼叫。
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面色冷峻的男人。
"醒了？"男人放下手中的簿子，声线略带沙哑。
"这里……是？"
"只是一个小村，"男人说着起了身，"你在雪地里昏倒了，大概是因为雪盲，我弟子发现了你——我去把医生叫来，你继续躺着吧。"
旅人目送他出了房间，从容地闭上眼。
真是个奇怪的人啊。他想，房间里的虫从来不敢靠近那人半米以内……实在方便。原来世界上，也有这样体质的人。
这是叶修与韩文清的初见。
贰
虫师成为了小村的常客。
说是常客，实际上他一年不过到访一两次，村里的孩子们都很喜欢这位虫师，他们喜欢成群结队抢虫师的箱子，极力想知道那里头到底有多少奇怪的玩意儿，为什么虫师从里头随手掏出来的玩意儿，可以治好一些连张新杰医生都治不好的小毛病。
韩文清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，门口熊孩子们的叫喊声此起彼伏，想把赖在他房里的虫师钓出去。
"你是不是到哪都这么热闹？"韩文清问那个毫不客气地钻进了自己被窝里的虫师，"他们都把压箱底的宝贝交出来求你陪他们玩儿了，你还缩在这里干什么。"
叶修眯着眼睛，一副随时都会睡着的样子，韩文清甚至怀疑，这会儿去挠挠他的脖子，他是不是会发出呼噜噜的声音。
"哈——"叶修打了个哈欠，"外面冷死了，年轻人有活力，我可是一把老骨头。"
距离叶修第一次到访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村落，已经十年过去。
那年他方从家中出走做了虫师，无人指点，也不知该到何处去，一路向东，一路南下，莫名在冬日的大山里迷了路。韩文清的弟子宋奇英远远地看见了昏迷在雪地里的他，韩文清亲自把他背回住所。
闭塞的村落，虽有光脉流从地下涌过，却少有虫师途经，下雪的日子里雪虫肆虐的时候，一些虫导致的疾病无法医治。医师张新杰虽见多识广，知道世上有虫师存在，却因虫师大多云游四方，无法请得一位——直到叶修出现。
这位天降虫师是个闹腾的角色，到哪儿都静不下来，他说韩文清是不吸引虫的体质，每回都要借宿在韩文清家中，霸图商队这位脾气并不好的队长，常常气得满屋追着那虫师打，众人自他门前过，便总听得鸡飞狗跳，笑声和骂声交织在一起，好不热闹。
可若是别人对韩文清提起，叶修过于聒噪恐会扰了韩队清静，他就要把脸板起来，一副那欠揍的虫师只能他打骂的架势。
商队是村落重要的经济来源，冬日里叶修来了，开春的时候，韩文清带着商队一起送他出山去。万物生长，暖阳将积雪绵软成春水，微风正吹散最后一点凉意。马蹄踏在湿润的土地上，小道边草芽是讨喜的一片新绿。商队的头马，脖颈上挂着铃铛，叶修坐在马上，常常听着那铃声就睡了，韩文清给他搭上一条毯子，牵着马绳稳稳地前行。
韩文清这么送走了叶修很多回。
这十年里，一直如此。
到了第七年，叶修一反往常秋天来了，即将入冬的时候韩文清送他离开，那之后……叶修就没了音信。
不是没找过，不是没打听过消息，但虫师本就是浪迹天涯的职业，商队毕竟还要维持整个村落的经济稳定，韩文清就是再担心他的老冤家，也不可能分出多少精力去寻他。
一年多以后商队偶然遇到了另一名虫师，那人没有听说过叶修这个人，只说一年多前，一个叫叶秋的虫师被所在的虫师团队驱逐了，现在不知流落到了哪里。
"虫师是有团队的吗？"韩文清问那人。
"说是团队，平时也不在一起，"那人说，"有些新手需要指引，有些情报需要交换，他们是为了这些成立团队的，一般也是各自游历，不过会定期聚会。"
"叶秋创立的那个团队……是情报最多的，毕竟论水平，还没有哪位虫师比得上叶秋，"那人叹了一声，"我们本只求各自安好不管闲事，那叶秋却总是出手帮助其他虫师。据我所知，他在他的团队里遭了嫉恨，那些人……甚至抢走了他的箱子。"
韩文清向那名虫师道了谢，山路上，他突然有些疲惫了。
他知道自己的队员永远不可能像那些虫师对叶秋那样，但那名为叶秋的虫师，却是多么悲哀呢。
而他心里那个叶修，是否也和叶秋有了相似的遭遇……甚至，已经独自在某处横死，韩文清不愿多想。
流云一样的虫师，像一个漂泊的梦。更让人心底空落的，是爱上那样一个幻觉一般的存在。
叁
叶修是在第十年自己出现在村落里的。
和第一年时很相似，他和封山的大雪一起到来。只不过这一次，他没有如同十八岁的自己一般倒在雪地里，他披着斗篷，叩响了韩文清的房门。
韩文清看着那虫师抖落一肩的风雪，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，嘴里叼着他的烟，笑容的弧度都和之前别无二致。
他愣在原地，叶修张口就笑："怎么了老韩？这才多久就不认得哥啦？"
韩文清下意识想揍他，想喝问这么长一段时间他去了哪里，为什么一点消息都送来，最终却只是张开手，把冻得瑟瑟发抖的虫师抱进了怀里。
"好啦好啦，"叶修闭上眼睛，哄小孩一般拍拍韩文清的后背，"我回来啦。"
肆
叶修到访村落的次数比数年前多了，不过，一年最多也就去个三四趟。
这时候叶修俨然已经把韩文清的家当成自己的窝了，白天韩文清工作的时候，他就特别自觉地霸占了韩文清的床。冬天里，韩文清傍晚回家，常常能看见叶修披着他的棉被，蹲在哪个邻居的院子里，处理植物被虫寄居了之类零碎的问题。
"你们这里，罕见的虫还挺多种的。"韩文清不止一次听到叶修提起，"我这两天又发现了几种新的，都是很漂亮的种类——可惜你看不见。"
他的眼睛看着在韩文清看来空无一物的地方，笑意盈然。
可惜我看不见。韩文清在心里说，我要是看得见，是不是就能离你不那么远？
又过了几天，宋奇英一早被吩咐去山上运送粮食，到了日落西山还没有回来，韩文清戴上斗笠独自去找他，可几个钟头过去，莫名在山里鬼打墙了许久的宋奇英自己回来了，他说，他没有见到韩文清。
是夜，叶修跟着众人踏雪进山，冬日的山中却不知为何雾气浓重，一反寻常。叶修知道雾气常常会带有不少迁徙的虫，摘下嘴里的烟卷，他看见了他想看到的。
唉，他心道，麻烦了。
伍
"是虫，"叶修说，一抹烟雾从他嘴里吐出来，"让人陷入噩梦和幻觉的虫有很多种，但今天小宋在山里遇到了鬼打墙，再加上今日山里雾气浓重，我想……应该是‘夜中’。"
"‘夜中’？"张新杰皱起眉头，"我好像听说过。"
"之前借给你的图谱里有，"叶修说，"虽然一般的虫不敢靠近老韩，但夜中不一样。它的体积非常小，但数量庞大，一般跟随雾气迁移。人吐息之间，就可能让夜中进入呼吸道。要是身处在夜中存在的雾气里，很容易遇到鬼打墙，因为夜中的周围常有另外一种扰乱感官的虫，叫做迷引。迷引的体积大，夜中会依附在它身上游走。"
"所以奇英今天……才在山里迷了路。"张新杰沉吟道。
宋奇英只受到了迷引影响而幸运地并未被夜中寄居，韩文清却不一样。他被找到时已经不省人事，坐在一棵树下陷入昏睡。冬日的密林气温异常寒冷，韩文清的身体都冻得发僵，幸好叶修跟着进山想方设法驱散了浓雾，否则要找到韩文清会非常困难，时间如果拖得太长，韩文清大概会有生命危险。
"夜中，喜欢人类的忧惧，"叶修低下头，看着仍未恢复意识的韩文清，手上加紧了药剂的调配，"它们使人陷于自己最恐惧的梦境里，单凭人的意志，是逃脱不了的。不过要驱除也很容易，只需要吃药。"
韩文清到底在梦境里看见了什么呢。叶修胸口发闷，心脏揪着疼起来。他的这位老朋友，大概从未有过轻松的日子吧。
韩文清醒过来的时候，叶修趴在他床边睡着。
虫师看上去没怎么休息，眼睛下面一道乌青，在苍白的脸上格外清晰。
屋里的炉火烧得很旺，睡梦中的虫师觉得热了，两条胳膊都从毯子底下伸出来，韩文清想把他的胳膊塞回去，一不小心就把人弄醒了。
"嗯……老韩你醒了啊。"叶修揉着眼睛直起身，脖颈咔哒咔哒一阵轻响，"哎，我这老骨头。"
"你才二十八，"韩文清皱眉，"别一天到晚说自己老了，不过是趴久了而已。"
不等叶修再说什么，韩文清问道："我那天在山里遇上了什么，是虫吗？"
"是。"叶修活动活动肩膀，回答道，他把那日和张新杰说过的内容又给韩文清重复了一遍，把韩文清听得面色阴沉。
"……"韩文清捏捏眉心，"我能有什么忧惧，商队发展正好，我也后继有人，你……"他顿了一下，"……这玩意不过是故意把我在意的东西毁灭给我看罢了。"
"到底是一场梦，醒了也就过去了。"叶修笑了笑，"对了，新杰告诉我明天是日全蚀，这里说不定能看到诶。"
"日全蚀？"
"呵呵，很罕见的，"叶修说，"到了明天……就算是你……"也能看到虫了吧？
韩文清不明所以，"？"
"没什么，"叶修无辜地眨了眨眼睛，"你还是多休息休息吧，给你驱虫的药，劲儿挺大的呢。"
韩文清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，最后还是闭上。
到底该不该让叶修知道自己在夜中看见的东西，韩文清还没有想好。
陆
那真的是很美的景象。
天幕昏黄，太阳完全被阴影覆盖；山林阴翳，游走的虫成了唯一的光源。形状不一，色彩各异，或悬浮或蠕动，在空气里在草地上打着旋儿，它们争抢着要往叶修身上凑，却被荧白的烟雾统统驱散。
"果然你也能看见了。"那虫师笑道，"很漂亮吧？你们这里的这些，都挺好看的。"
不过韩文清觉得那个笑着的虫师更好看。
他站在发着微光的虫之间，衣服穿得松松垮垮，纤长的指尖夹着他的虫烟。他回头对他笑，眼里有戏谑、有温和、也有光。他的身后是偶有光点闪烁的黑洞洞的密林，那光与暗的交界处，他像是一抹随时会消散的游魂。
韩文清皱起了眉。
他在夜中带来的梦境里，看见过霸图的毁灭，却也看见了无数次那虫师的死。那虫师曾在大雪里倒地不起，也曾三年杳无音信，那是一只没有线的风筝，韩文清抓不住，却也没有理由把他留下。
但是此刻他就站在韩文清面前，韩文清伸手就能握住他苍白的腕子——他这么做了。
叶修身边的虫四散腾起，仿佛放飞了一片萤火。
"我在夜中带来的梦境里看到你死了。"韩文清说。
叶修怔住。
"我知道对虫师来说，只有四海才能是家。"
"但是这里就不行吗？"
"你不在这里的每一天，我想，你会不会无缘无故就在世上某处死了，而我枯等到老死都不知道。"
叶修沉默许久，熄了虫烟，另一只手放在韩文清的手背上。
"我被很多地方拒绝过。"他说，"家人也好，曾经的团队也好，但是现在的团队和你……是不一样的。"
"我知道，是不一样的。"
"四海是你的家，这里是不是也可以？"
叶修看了韩文清很久，看到他眼睛里不知归处的飞鸟，硬朗的面部线条仿佛山崖的冷峻。
虫师是那只不知归处的飞鸟，而韩文清，是能环抱着接纳他的那座山。
"当然可以。"叶修笑起来，已近尾声的日全蚀将跃动的虫重新糅合进空气里，留在韩文清面前的就只有那个真实的、裹在阳光里的虫师。
抓住他了。韩文清想。
柒
"三个月必须来一趟。"韩文清揉着叶修的头发，要跟他约法三章。
"好。"叶修被揉得眯起眼睛，一副猫样。
"每半个月要来信。"
"好好。"
"不要因为好奇跑去太危险的地方。"
"好好好。"叶修被揉到了后脖颈，一阵酥痒让他躲着逃避，毛茸茸的脑袋在韩文清怀里蹭来蹭去。
"下次把你团队里那些虫师的茧也留给我，我得让他们看着你。"
"诶不要吧……"叶修抬起脑袋，"好麻烦。"
韩文清瞪他，"麻烦？"那意思，你敢再说一遍立刻干死你。
叶修吐了吐舌头，"暴力镇压会导致叛乱的，韩队。"
"你乱一个试试。"韩文清挑眉。
没皮没脸的虫师并不在意，把韩文清的头压下来就是一个深吻。此时正是夜半，他们所在的这条通往山外的小道，韩文清已经送叶修走了十年。今后的十年二十年里，他还将继续送叶修走上旅程，但，那感觉再不像是放手了一只无线的风筝，因为云游四方的虫师，在他的身边筑了个巢。
月色很好，韩文清目送叶修远去。
光影柔和地映在叶修的斗篷上，虫师的背影融进夜中。
"使所有相守而能如愿，一切等待而能有果。"
—END—
因为自己长期抑郁吧，想写一点温柔的东西。
老韩老叶是很温柔的两个人，看文的大家也都是温柔的。
希望能治愈大家吧。
求评论求交往⊙▽⊙